施奇原名施美云,1922年出生于浙江省平湖县,从小家境贫寒,几岁便做了童养媳。生性倔强的施奇不愿接受命运的摆布,在又一次遭受毒打之后偷偷地逃了出来,几经辗转来到上海,正赶上一家缫丝厂招工,11岁的施奇便报名进了工厂。施奇满心欢喜地以为从此可以获得自由和幸福。然而冰冷的现实迅速击碎了她的梦想:在剿丝厂,她每天要工作12至16个小时,一双手整天浸泡在沸水中,无休止地打捞着那无头无绪的乱丝,手指全部溃烂化脓,痛得钻心。即便如此,换得的也只是一日三餐不能饱腹的稀饭,稍有差错,还会遭到工头的鞭打。
年纪虽小却颇有主见的施奇毅然选择了离开,她来到申新九厂做了摇纱工。时值抗日风云初起,厂里一些有进步思想的工友积极开展抗日救亡运动,贴传单,组织罢工游行。施奇由最初的好奇慢慢到理解、支持,最后也勇敢地加入了他们的行列。中共地下组织欣喜地发现了这个好苗子,将她送到工人夜校学习。一个全新的世界在施奇面前打开,她逐渐认识到劳动人民受压迫、受剥削的阶级根源,明白了只有共产党才能救中国的道理。
1938年,施奇加入了共产党的外围组织——中国红十字会煤业救护队,正式投身于轰轰烈烈的抗日救亡运动。7月间,她随救护队来到皖南。不久,她在泾县参加了新四军,被编入军部教导总队学习,担任班长,这期间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。
1939年初,施奇被分配到军部速记班。这项工作对于只有小学文化程度的施奇而言,是一个不小的挑战,但不服输的性格和对党、对革命事业的无比忠诚让她迎难而上。加倍的努力,刻苦的钻研,使施奇很快掌握了速记业务。半年后,施奇被调到军部机要科,成为新四军首批女机要员。和她同时被抽调的还有毛维青等3位女战士。敏而好学的她很快就熟练地掌握了机要业务,并且被任命为江北大组组长。在那烽火连天的年代,每一封电报都十萬火急,无论白天还是黑夜,只要收到电报就必须立即译出。军首长也像爱护小妹妹一样爱护着施奇她们,当时只有团以上干部才配发的棉大衣,也给她们发了一件。那时的施奇,梳着一头齐耳的短发,脸蛋圆圆的,白里透红,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,充满朝气和活力,深得广大将士的喜爱。
1941年1月皖南事变发生。施奇和战友们在隆隆的炮火声中镇静地译发着电报,保持与党中央的联络。战斗越来越激烈,组织上打算让施奇和其他女同志先撤,经上海转战苏北。施奇获悉这个消息后,立即递交了请战书:请组织允许我跟部队一块撤离,让残酷的战争来考验我。激战几日之后,因寡不敌众,敌人的包围圈越来越小。叶挺军长让电台向党中央发出最后一份电报:弹已尽粮已绝,我们决心战斗到最后一颗子弹,流尽最后一滴血,誓与阵地共存亡。之后将电台毁掉,密码本烧掉。突围时,施奇和战友们失去了联系。她流落到茂林附近,一个老大娘好心收留了她,施奇化名周琳隐蔽下来。国民党兵搜山,她扮作大娘做月子的媳妇,躺在床上,但还是被狡猾的敌人看出了破绽。几个禽兽不如的士兵兽性大发,冲上去将她轮奸了,施奇也因此染上了梅毒。
施奇本是一个健壮美丽的姑娘,自染上梅毒后身心遭到严重的摧残,身体一天天衰弱下去。不久,国民党把她投入广丰县监狱。敌人根本不给施奇治疗,她的病情越来越恶化,下身溃烂,流脓化血。施奇被隔离到一间屋子里,下不了床,医生就在她的床板上打了一个洞,任其将大小便从洞中排出。即使如此,她仍然被当作重要政治犯,多次遭到审讯。敌人见她年轻,又遭受病痛折磨,便诱骗她自首:“你都变成这个模样了,赶快悔过交待吧!只要你承认自己参加共产党是一时糊涂,并保证以后不再给共产党做事,马上就送你去看病。”“我没有罪,有罪的是你们这些禽兽不如的东西!你们不要再痴心妄想了,我是一名坚定的共产主义战士,别说是生病,就是牺牲对我而言,又算得了什么?”施奇严词怒斥。敌人恼羞成怒,将此时因病已不能行走的施奇用担架抬到了上饶集中营。
在皖南事变中被捕的新四军战友们,听说新来的难友是施奇,就悄悄来到施奇的监房。他们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:房间没有窗户,阴森恐怖,臭气冲天。借助从屋顶上一片明瓦透进来的一丝光亮,隐约可见墙角有一张破床,床上躺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人,一双半睁半闭的眼睛黯淡无光,身上盖着一条破棉被,床底下放着一只没有盖的尿桶。这还是原来我们熟悉的那个朝气蓬勃、健壮美丽的施奇吗?难友们悲从中来。见到亲爱的战友,在敌人和病痛面前一滴眼泪都没有掉的施奇禁不住热泪盈眶。但她很快镇静下来,反而笑着安慰战友说:“别难过,要革命就要有流血牺牲。虽然我的肉体被玷污了,但一个共产党员的心永远玷污不了。只要我一息尚存,和敌人的斗争就决不会停止!”
在狱中党组织的领导下,一场拯救施奇生命的战斗打响了。难友们严正地警告狱方,必须立即给施奇治病,否则就把施奇被害的真相向外界揭露。一时间,整个集中营内,抗议国民党暴行、声援施奇的呼声响彻四方。牢狱头目迫于压力,不得不每天给施奇吃几片消炎药,并允许女同志派代表去探望。同志们便轮流值日,给施奇送水送饭,精心照料。战友们每天到灶房取草木灰垫在她的身下。无形之中,施奇的病室成了难友们的联络站,他们趁机互通信息,有力地配合了整个集中营的对敌斗争。
在战友的照顾、关心和鼓励下,施奇的状态逐渐有了好转。她发现大家都在学外文,便强撑着病体跟着大家一起学。那段日子,是施奇在狱中度过的最快乐的时光,久违的笑容又重新绽放在她的脸上。然而事实是残酷的,由于没有得到有效的救治,施奇的病情一天天恶化了……
1941年底,集中营的难友们准备集体越狱,他们计划着把病重的施奇一起带走。走意味着生,留下注定是死亡。施奇多么渴望能和同志们一起逃出啊!可理智告诉她,带着自己会拖累大家,甚至会使整个越狱行动失败。她深情地看着亲爱的战友,缓慢却坚定地说:“同志们不要管我了,你们快走吧。你们重见天日后,记得要把我的遭遇告诉外面的人,将国民党反动派的罪行昭告天下,为我和千千万万死难的战友报仇!”
1942年6月初,日军进逼上饶。国民政府第三战区指挥部紧急迁往福建,上饶集中营也随之迁移。临行前,狱方决定将在押的一些行动不便的“犯人”进行处理。久已卧床不起的施奇首当其冲是他们消灭的目标。一天深夜,国民党特务骗施奇说:“日本鬼子就要打来了,为了你的安全,现在要送你去福建。”敌人用一张竹床将施奇抬出茅家岭监狱,走了大约100米,便在他们事先挖好的一个土坑前停住了。施奇环顾四周,明白自己最后的时刻到了。她强撑着羸弱不堪的病体,用手指梳理了一下头发,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,然后用尽全身力气,挣扎着从竹床上爬起来,挺起胸,双目怒视着国民党特务,一字一顿地说:“你们这群强盗,卑鄙!无耻!今天,你们埋葬我一个,明天,你们,连同你们的整个阶级将统统被我们消灭!”特务们慌忙将一团旧棉絮塞进施奇的嘴里,随即把她推下土坑,匆匆填上土。看到施奇还在坑里挣扎,便用脚拼命踩压泥土,并提来一桶水浇上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