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58年,冷战的明争暗斗加剧,美国中情局急欲搜集我国情报,便提供飞机、器材、训练、指导,由 “国安会”秘书长蒋经国负责落实,指派有2000小时以上飞行经验的“精英”飞行员,组成国民党空军第34中队,执行深入大陆的电子侦测任务。
第34中队驻防新竹,每次出勤时间为黄昏后,避开月夜,利用夜暗,低空窜入大陆纵深,与昼伏夜出的蝙蝠相同,加上飞机用含有铁氧体吸波材料的特殊涂层漆成黑色,黑色的机身还绘有一个神秘的蝙蝠标志,“黑蝙蝠中队” 由此得名。
“黑蝙蝠中队”先是装备用轰炸机改装的B-26、RB-17侦察机,在屡遭解放军空军打击后,更换为低空性能和机载电子设备更加先进的P-2V-7U“海王星”飞机。
P-2V-7U 由洛克希德公司的反潜巡逻机改装,总共只有7架,除原有的两台螺旋桨发动机之外,又加装了两台喷气发动机,续航时间长达15小时,航程5000公里,巡航时速340公里,乘员可达14人之多,其中有3个飞行员,因为进出大陆有时达十几个小时,人很累。
图 | P-2V-7U飞机
它飞行高度、速度能高能低,遇到高速歼击机它飞低空慢速,而在低速轰炸机前,它又能突然加速逃脱。
为适应暗夜低空飞行和对付可能遇到的打击,它专门装置了一整套先进的电子设备,添加了四道“护身符"。
一是装有全景搜索雷达,以及和自动驾驶仪相连的地形匹配系统,能贴着地飞,保证其钻山沟,爬山头,不受地形限制。一旦被发现,它甚至可在30米左右超低空飞行,喷气式歼击机拿它没办法。
二是电子侦察系统,不仅可侦察我方雷达频率、性能和部署,还可以偷录我空地指挥联络信息。
三是电子干扰系统,不仅可以施放铝箔条进行消极干扰,而且可通过应答式干扰机制造假目标,干扰我方雷达。
四是它的垂直尾翼上还装有电子护尾器,警告飞行员有飞机跟踪,提醒迅速机动摆脱。
为提高34中队逃避解放军歼击机打击的技、战术,美方还特地安排P-2V-7U机组飞往冲绳,由模拟解放军米格-17ПФ歼击机的装有机载雷达的美军F-86D、F-94、F-102飞机充当演习红军,进行合练。
美台联合推演后认定,按解放军空军的装备水平,要击落P-2V-7U飞机,显然是不可能的。
图 | P-2V-7U机组
P-2V-7U凭借其极为优越的低空性能、电子设备,从1958年4月17日首次出动,在3年时间内,窜入大陆84次。
对早期缺乏先进雷达、又无完善空防的解放军来说,这确实很头疼。
1959年6月,解放军空军组建了16个独立夜航大队,围歼P-2V-7U,但都没有打下来。对方低空慢速飞行,米格喷气式歼击机速度太快,不好瞄准,但速度太慢又容易失控,滞空时间也短。
1960年初至1961年10月底,P-2V-7U窜入大陆达到高峰,共计44架次,我空军起飞322架次各型飞机进行拦截,不但没有击落对方,反而由于失速、撞山或者触地等原因,损失4架飞机,牺牲10名飞行员。
敌机由此更加猖狂嚣张,频繁飞进大陆,大摇大摆,肆无忌惮,往往一飞就是七八个小时,纵横好几个省区。
它不仅窃情报,搞侦听,空投特务,而且到处撒传单、假粮票、假油票和所谓“归降证",妄图制造混乱,破坏经济,搅乱人心。
原籍河南许昌东鄢陵县胡中村的国民党空军飞行员贾红恩,多次驾驶P-2V-7U窜回老家上空,还朝他家空投过一麻袋白馍,落在一个麦秸垛上。也有人发现,P-2V-7U曾在夜间从在建的南京长江大桥桥墩钻过。
是可忍孰不可忍!
我空军将图-2、图-4轻型轰炸机改装为低速夜间战机,加装截击雷达、航炮,“飞机上刺刀”,严阵以待,全力对付这个难缠的对手。
1960年11月19日夜, 国民党P-2V-7U侦察机一架,从浙江平阳南麂列岛窜入大陆,高度200~500米,躲过我驻衢州、杭州夜航大队的两次拦截,经安徽向河南飞来。
“呜——呜——”移防河南郑州、专门对付P-2V-7U的空军航空兵25师74团第2大队,传出急促的战斗警报。
一等战斗准备!
第2大队大队长尚德赞大尉、副大队长李学增上尉,各驾驶一架图-2飞机,双机出击。
升空后,尚德赞驾机在许昌上空待命,李学增在周口上空监视。
在地面雷达引导之下,李学增率先发现敌机,立即追击。
但是敌机马上对我地面雷达实施干扰,李学增在距离敌机4公里处丢失目标。
当目标再次出现在雷达显示器时,它已经飞到了许昌上空。
尚德赞在地面雷达引导下,接近敌机尾后2公里处,并用机载雷达捕获敌机。
敌机故伎重演,一方面进行电子干扰,一方面机动摆脱。尚德赞凭借过硬的技术,在干扰中死死咬住敌机不放。
27分钟后,在漆黑夜空中,尚德赞越追越近,敌机马上就要进入图-2航炮射程。
敌机驾驶员戴树清见状,使出一条毒计,突然对准前方的嵩山飞去,在迫近1400米高的山峰之际,猛然右转脱离,同时释放电子干扰。
尚德赞的机载雷达在敌机干扰下,无法分辨敌机回波和山峰回波,以至于躲避不及,不幸撞在顶峰下面80米处。大队长尚德赞、飞行员晁忠学、邱业兴、通信员杜炳良4人壮烈牺牲。
敌机受到惊吓后,经洛阳、三门峡上空逃跑。
不能让敌人跑了!
第74团先后派出赵永寿、谭国驷机组,驾驶图-2再次迎敌。
当赵永寿机组追至敌机尾后1公里时,机载雷达受敌机干扰,失去目标。
地面指挥所盲目命令:立即开炮。
不料,赵永寿机组开炮后,与指挥所失去联系。
后经搜索发现,该飞机坠毁于河南叶县西南25公里的小山上,飞行员赵永寿、王秀裕、唐汝益、通信员刘剑强4人不幸牺牲。
据事后分析,飞机坠毁的原因是飞行员接到命令后开炮,由于飞行员距离加装的航炮炮口很近,视力不能一下适应开炮后炫目的闪光,造成飞行员短时间致盲,看不清仪表,等到发现时,飞机因为高度太低而坠毁。
图 | 图-2轰炸机红圈处加装23mm航炮会引发炮口焰问题
戴树清后来评价说:“图-2飞得太慢,机上设备又太落后,实在是不适合改装来打P-2V的。”
P-2V-7U难道真是“刀枪不入"?我军飞机在性能上不如它,难道真只能拿它无可奈何?
空军指战员同仇敌忾,群策群力,认真贯彻瑞卿大将提出的“海底捞针,总不死心” 的指导思想,千方百计解决看不见、抓不住、打不中的难题。他们详细记录了P-2V-7U每次进出的航线,在飞行技术、战术运用和空地配合上,进行精确计算和反复推演,琢磨出“快速攻击”的战法,提出“快、猛、准、狠”的要求,并开展针对性强化训练。
P-2V-7U有优点也有缺点。缺点就是为了减轻起飞重量,拆除了飞机上的尾炮,虽然装备了响尾蛇导弹,却不能向后发射,在对抗中只能被动挨打,仅能凭借电子干扰和精湛飞行技术,利用夜幕掩护,以低空飞行躲避攻击,从而形成解放军一边倒的追猎局面。
1961年11月6日17时05分,一架国民党P-2V-7U侦察机,从韩国群山机场起飞,窜入辽东半岛庄河至皮口之间。
解放军3个夜航团配合,压迫敌机活动范围,将其逼入一条狭长的空中走廊,而下面早已埋伏3个团的高射炮兵。
18时55分,空军探照灯兵 402 团在敌机进入1公里范围时,首先开灯照中敌机,顿时,11个灯站33具探照灯,在8秒时间内同时完成了开灯动作,夜空亮如白昼,P-2V-7U在光柱中已经无处可逃。
空军高射炮兵 503 团以及驻地陆军高炮、高机部队的98门高炮、11挺高射机枪、轻重机枪密集开火。
敌机当即中弹起火,坠毁在城子坦以东4公里的钓鱼村附近,国民党国防部第二厅技术研究组中校副组长叶霖等13名机上成员全部毙命。据参战老兵回忆,飞机残骸中最完整的,是一条大腿。
图 | 击落P-2V-7U现场
事后赶来现场的技术人员“抱怨”:“你们高射炮兵下手太狠了,把敌机打得太碎了,我们想研究一下它的电子战设备都费劲。”
1963年6月20日凌晨,又一架国民党P-2V-7U从浙江三门窜入大陆。我驻衢州、杭州、南京、南昌等地的夜航大队,先后出动米格-17ПФ和图-4轰炸机共8架次拦截,连续追击410公里,由于敌机多次施放干扰摆脱,均未获得射击机会。
凌晨0时18分,P-2V飞临江西临川上空,至此该机在大陆活动3小时36分,航程达1300公里。
我空24师夜航大队副大队长王文礼驾驶2074号米格-17ПФ歼击机,单机升空迎敌。
图 | “夜空猎手”王文礼
王文礼的飞行动作很怪,一般的飞行员转弯,坡度45度,只有王文礼是80-90度,属于“愣拐”的。结果反而就是这么个动作,在这次夜战中用上了。
实战中,王文礼三次被敌机施放干扰摆脱,但又快速拐弯接敌,距离300米时,目视发现敌机发动机排气管的火光,他把油门一推就开炮了。
开炮后,王文礼眼前一片火光。拉起飞机一看,后面着火了,越烧越大。
图 | 江西崇仁击落P-2V-7U现场
指战员赶到江西崇仁,现场搜索的最大收获是,在P-2V-7U的残骸中,搜获了 4 枚 AIM-9“响尾蛇”飞弹。
“黑蝙蝠中队”中队长周以栗上校等14名乘员全部身亡,其中有3个女的,是报务员和信号员。
这是我空军战机首次击落P-2V-7U侦察机。
同年9月,空军授予王文礼“夜空猎手”荣誉称号。
1964年6月11日,在山东莱阳上空,我海军航空兵第4师夜航大队飞行员陈根发,在伊尔-28轰炸机投下的照明弹引导下,将一架P-2V-7U击落在栖霞县官道乡,敌机上孙以晨等14名乘员全部丧生。
至1967年,“黑蝙蝠中队”因为被击落、失事,折损了11架飞机,累计阵亡148名飞行员和侦察技术专家,几乎占整个中队人员的三分之二,是国民党空军史上伤亡最惨烈的部队之一,不得不停止对大陆的侦搜任务,转至空防更落后的东南亚。
1974 年,“黑蝙蝠中队”正式解散。
当年,出于高度保密的需要,国民党刻意隐瞒“黑蝙蝠中队”飞行员死讯,更不可能发放抚恤金。
一直到2002年7月1日,刘德华推出个人专辑主打歌《黑蝙蝠中队》,讲述了一个刚怀孕的女老师,目送丈夫执行任务,一别30年的故事,“黑蝙蝠中队”的神秘面纱才逐渐被揭开。
而王文礼驾驶的2074号机,现存中国航空博物馆,系一级文物,是空军英雄们在上世纪60年代保卫祖国领空的荣耀见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