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64年,我军内部有一件大事,那就是“全军大比武”。说起全军大比武,就不得不提到一个人————郭兴福。
在1963 年底,叶剑英元帅观看南京部队“郭兴福教学方法”表演后,向中央军委建议在全军推广。经毛主席批准,1964 年 1 月,总参谋长罗瑞卿在镇江主持召开全军推广“郭兴福教学方法”现场会。要求各部队、各院校、各行各业都要培养出“尖子”。同年 6—8 月,全军进行大比武,分为 18 个地区,由陆、海、空军,兵种、专业勤务部队分别组织实施,共 13700 余人,参观见学军官 8.7 万余人。郭兴福是这次“大比武”的领潮人。是很多人眼里军旅之星,可是人生结局却令人心痛!
郭兴福,一个彪形的山东大汉,家住邹平县。1944年,他刚刚14岁,就在国民党山东保安三团当了一名勤务兵。那也是穷孩子混饭吃的一条出路。1948年9月,解放战争济南战役,他跟随这个部队起义,补入了我华东野战军13纵队,当战士。之后,参加了淮海战役、渡江战役、漳厦战役。他作战勇敢,立过三等功。1949年6月,加入中国共产党。后来,他进入第四步兵学校学习。毕业考核,18门功课14门优秀,总成绩评为“上等”。学习后分配到12军34师教导营任排长,接着又调任100团任副连长。此刻,大规模的战争已经结束,部队的主要任务是训练。
他经过战场实战,又经过步校培训,而更重要的是,他对工作认真负责,肯动脑筋。他在训练场上,不是死守教程,要求战士去呆板做军事动作,更不允许把做战术动作当成演戏,走走过场。他要把战士教会教活,能自己设法应对复杂多变的战场情况。他在训练某个战术动作时,经常临时变更敌情,变换地形,让战士用行动回答该怎么办。比如你匍匐前进的路上,突然出现了一个新的火力点,怎么办?你带的炸药包受潮了,拉不着火了,怎么办?甚至说,你突然手臂负伤了,怎么办?今天看这些教学内容,似乎与现代战争相距甚远。然而,在当年,他就是用这种方法,让战士懂得,在硝烟弥漫处处危险的环境中,如何体现保存自己消灭敌人这个根本原则。值得一提的是,他那时也强调,练战术练技术,更要练思想,要用毛泽东思想武装头脑,勇敢不怕死,有高度的阶级仇恨心,见了敌人就眼红,就要冲上去拼杀!那是有着明显时代痕迹的。
1961年春,时任12军军长的李德生(后来曾任过党中央副主席),下连蹲点,调查研究连队军事训练情况,反复观察了郭兴福带领战士,进行单兵和小组到班的战术训练全过程,觉得郭兴福教学很有创意,派参谋帮他总结提高,形成了一套比较完整的并以郭兴福冠名的训练方法一一“郭兴福教学法”,概括起来就是:训练指导思想上,从严、从难、从实战需要出发进行训练,战士要练会200米以内战斗的硬功夫;在教学方法上,提倡启发式、诱导式和研讨式,鼓励战士不仅练动作,还要动脑筋,把战士练精练活。这个教学法,先在12军推广,然后,又在南京军区乃至全军推广。1962年4月10日《解放军报》发表了马真划的长篇通讯《副连长郭兴福把战士教“活”了》,详尽地叙述了郭兴福教学法产生的来龙去脉,以及其主要内容。一时间,郭兴福名声大振,各部队运用郭兴福教学法,训练的质量有明显提高。
1964年1月,中央军委秘书长、总参谋长罗瑞卿,在南京军区主持召开了全军推广郭兴福教学法的现场会,大力倡导郭兴福创造的教学方法,并在这次会上,提出了开展全军大比武的倡议。一场规模宏大轰轰烈烈的培养训练军事技能“尖子”的活动,全面展开。这时,主持军委工作的国防部长林彪,不但没有反对,而且还说,军事技术,就是要“天天练”。他还以中国乒乓球队在国际比赛中取得优异成绩为例,来说明“天天练”的必要性。
罗瑞卿
到当年的6月15日、16日,全军层层选拔出来的各种行当的军事技术“尖子”,汇集北京十三陵军事训练基地,作大比武尖子汇报表演。罗瑞卿主持大会。党中央领导人毛泽东、刘少奇、周恩来、朱德,以及贺龙、陈毅、叶剑英等众元帅,悉数到会观看。来自全军的身怀绝技的“尖子”们,不孚众望,无论是跳打腾挪的战术动作,还是枪枪命中靶心的射击技术,无不精彩绝伦,令众多打了一辈子仗的军事大家,情不自禁地拍手欢呼,赞叹后生可畏。甚至,毛泽东都忍不住,从尖子手中,接过步枪,据枪瞄准,还在沙袋旁比划了几个拳击动作。
郭兴福这个名字,响彻云天。
然而“那十年”开始,罗瑞卿就被作为祭品抛了出来。彭(真)、罗(瑞卿)、陆(定一)、杨(尚昆)反党集团的罪行,被中央正式文件公布出来。红卫兵批斗黑帮的大会,在容纳万人的体育馆召开。愤怒激昂的口号声中,黑帮分子被揪上舞台。罗瑞卿是红卫兵小将用箩筐抬上来的,两条断腿耷拉在箩筐外边。
罗瑞卿的战车翻了,被绑在这辆战车上的郭兴福迎来了他最痛苦的时日。按规定,军队不搞“四大”(大鸣、大放、大字报、大辩论),郭兴福似乎可以避免劫难。但是命运的安排,这时他已调到南京步兵学校当教员,为的是发挥他的长项。而部队的院校是开展“四大”的,并且也很快有了红卫兵,有了各种各样的战斗队。批黑帮,保卫伟大领袖,这里就有了现成的活靶子——罗瑞卿的走狗、黑爪牙郭兴福!“革命不是请客吃饭,不是绘画绣花作文章”,实行暴力,变着花样折磨革命对象,其手段之残忍毒辣,绝不逊于地方院校的红卫兵。他们给郭兴福戴高帽子,用绳索牵着他在院内游斗,还一会儿把他关在笼子里,一会儿又让他口叼一根稻草,在近四十度高温的水泥地上爬行……。这个倔强的山东大汉,实在忍受不了这种精神上的污辱和肉体上的摧残,他想不通,只是一心一意想把战士的军事素质提高,究竟犯了什么罪?回到家里,他与妻子商定,先把三个亲生的孩子掐死,然后夫妻两人再触摸电源自杀。孩子被掐死了,触摸电源却未致死。失去理智的郭兴福又拿起刀,砍向自己的下身,血流满地。未死的夫妻两人,立即被关进监狱,并判处死刑。时任南京军区司令员的许世友和12军军长李德生,闻讯后,多方做工作,改判有期徒刑20年。他带着伤残的身体,在监狱里度过了文革的全部岁月。
罗瑞卿
之后,时任沈阳军区司令员的李德生,记起他当年首先发现并树为全军榜样的郭兴福,专门致信党中央,请求重新审理郭兴福一案。复出的罗瑞卿,曾同解放军报驻南京军区记者夏国珞谈话,请他转告报社领导:郭兴福是无辜的,是受迫害的,郭兴福教学法是好的,应当肯定和继续宣传。
平反后的郭兴福,被任命为南京高级步校教研室副主任。这时的郭兴福身体被摧残得羸弱不堪,舌头不灵,语言含混。最后,以副师职待遇离休。1985年8月,在一次外出看地形时,遭遇车祸,不幸去世,时年仅55岁。
1991年4月,南京军区隆重召开纪念郭兴福教学法创立30周年大会,解放军三总部联合发文,号召全军在新的历史条件下,继续学郭兴福教学法,推动搞好军事训练。